
屠呦呦推薦人之一、美國國家衛生研究院的資深研究員蘇新專博士接受人民網記者專訪。人民網記者王天樂攝
人民網斯德哥爾摩12月10日電(記者劉慧 李玫憶 王娜 高奕楠 王天樂)在中國首位獲得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的科學家屠呦呦訪問瑞典之際,人民網記者9日在瑞典卡羅林斯卡醫學院對蘇新專博士進行了專訪。蘇新專不僅是美國國家衛生研究院的資深研究員,同時也是屠呦呦獲得諾貝爾獎的重要幕后推動人之一。在他的推動下,美國國家科學院院士路易斯·米勒教授連續幾年向諾獎委員會推薦屠呦呦,讓她獲獎的目標于今年終于實現。
人民網記者(下面簡稱記):您剛剛在卡羅林斯卡醫學院參加了一個研討會,能介紹一下這個研討會的主要內容嗎?
蘇新專博士(下面簡稱蘇):這是卡羅林斯卡醫學院組織的配合今年諾貝爾獎的一個活動。活動的組織者是卡學院傳染病防護學教授馬茨·瓦赫格林。今天我們主要討論了瘧疾免疫、瘧疾種群和疫苗等方面的問題。我也是研究瘧疾的。大部分時間是研究瘧疾的抗藥性、瘧疾的遺傳。具體來講我們用遺傳的工具來研究瘧疾的抗藥性。現在我們也開始研究瘧疾,寄生蟲跟寄主的反應,主要是相關免疫的反應。我從事瘧疾研究有20幾年了。
記:屠呦呦的抗瘧研究以及青蒿素的發現是很久之前的事情。您覺得為什么等了這么久才獲得諾貝爾獎?
蘇: 我覺得一個重要原因是青蒿素被世界上其他國家從認識到應用還沒有很久。直到2005年世界衛生組織才決定抗瘧藥要用青蒿素。這時青蒿素才引起世界重視,從此走推向全世界。現在大家知道青蒿素是治療瘧疾最有效的藥物,也就是說世界上幾乎所有的國家都在用,所以青蒿素的發現就顯得更加重要。
記:您能跟我們講述一下您跟屠呦呦的淵源嗎?為什么向米勒教授推薦她?
蘇:我之前其實是不知道屠老師的,第一次知道也就在幾年前吧。那個時候我們了解到了523計劃。這本來是一個絕密的軍事行動我們根本不知道。直到后來讀到張劍方主編的一本關于523計劃的書,我才知道青蒿素的發現是523計劃的一部分。米勒教授其實一直好奇青蒿素是如何發現的。我們開始收集數據到網上去查相關資料,這樣屠呦呦這個名字才進入我們的視野。在張劍方的書里沒有提到屠呦呦,因此以后才找到她。我在網上看到牛津大學的一個華裔教授寫了一篇綜述,里面有簡單的提到青蒿素的歷史,其中就提到屠呦呦。1996年的《求是》雜志刊登國家獎勵青蒿素發現的消息,當時頒發的是一個集體獎,其中提到了10個人,屠呦呦是其中之一。她是這10個人中唯一單獨提到的人,是“抗瘧性青蒿素的發現人”。因此我們覺得必須了解她并找到她。
記:米勒教授為什么對誰是青蒿素的發現人這么感興趣?
蘇:米勒教授也是研究瘧疾的專家,他知道青蒿素的重要意義,救了很多人的性命。同時作為一個科學家,米勒對瘧疾相關的研究都是非常感興趣的,這是對科學的興趣和愛好。
記:屠呦呦是中國大陸第一個獲得諾貝爾科學類獎項的科學家。您覺得這對大陸科學家特別是年輕科學家有什么啟發嗎?
蘇:她是第一個,我覺得這只是一個開始,以后還會有更多,這是毫無疑問的。青蒿素確實對人類健康事業做出了杰出的貢獻,這點沒問題;另一方面我覺得這個獎跟國力也有關系,國家受到重視了,人家才會發給你。日本就是很明顯的一個例子。日本的經濟騰飛了就有越來越多的科學家獲得諾貝爾獎,這是經濟實力的體現。以前是德國,德國二戰后獲獎就很多。我想中國的時代也快到來了。我毫不懷疑會有更多中國科學家獲獎。
按照諾貝爾獎評委會規則,前諾獎得主和世界著名專家都可以提名諾獎候選人。目前中國院士在國際上有名的還是少數。但是隨著中國獲獎者越來越多,提名的也就越來越多,基數越來越大,就會出現滾雪球效應。
記:在您自己的研究領域您也是看到了越來越多的中國科學家跟世界上其他國家的越來越多的交流? 您覺得中國未來在哪個領域最有希望獲得諾貝爾獎?
蘇:對,特別是這十幾年來,因為國家大量的投入,從我了解的生物領域來說,現在是突飛猛進,可以看到很多中國科學家走在世界前列。來這里之前,我正在廈門大學參加一個冬季研討會就發現在先天性免疫領域的那些教授和專家都做得非常好。這個是很明顯的。單就感覺而言,中國科學界現在做得好的不僅僅有生物領域,在工程等領域跟世界前沿也是很接近的。中國在古生物進化領域的研究也做得很好。
記:我們知道屠老師對青蒿素的發現是受到中國古代中醫中藥的啟發。但同時中藥在國內都有很多爭議。您覺得屠老師這次獲獎會讓這些爭議有所改變嗎?對更好地將中醫中藥推向世界有什么作用嗎?
蘇:中藥對青蒿素的發現的幫助作用事實就在那里。屠呦呦是從那里得到啟發,這個毫無疑問。而提到中醫中藥走向世界的問題,這個其實我自己都感受到了,美國人現在都很喜歡針灸。當然我也確實聽到過關于這方面的爭議。比如有人認為中醫藥不是一門科學。但我覺得科學這個東西不好定論,這個定義很廣,只要你探索未知就是科學。我們以前的老中醫是經驗的,比如是從家族里面傳下來的。現在很多中醫藥學的學生都是院校四年里面訓練出來的,他們在訓練過程中已經開始加入很多西醫的手段,比如診斷上,也開始用西醫的血液檢驗,而不是傳統的把脈等。因此我覺得我們現在中醫藥的醫生跟傳統的中醫還是有差別的。因此我在一定程度上是相信中醫的,可以繼續挖掘。
記:您覺得在抗瘧這個領域現在最大的挑戰是什么?
蘇:最大的挑戰就是抗藥性。比如現在在東南亞地區都有一些耐藥性的報告。但是這個耐藥性跟典型的抗藥性還是不同的。抗藥性主要指你無論吃多少都無效。青蒿素現在出現的是耐藥性。一般情況下如果吃三次青蒿素,24小時之內寄生蟲至少降了一半,而現在在有的地方需要72小時才能達到這個效果。如果你繼續吃藥最終還是會清除的,但是時間就會很長。但是這個耐藥性問題確實很明顯。幾年前是沒有這么嚴重的。這是一個希望引起大家關注的重要問題。屠老師幾年前就開始關注,呼吁大家關注抗藥性問題。但國內對此還有些爭議,對有的公司來說賣藥越多越好,這里面有些商業的沖突。
瑞典各界為屠呦呦將中醫藥帶向世界而驕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