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南非排外騷亂的新聞，記者的第一反應是南非的華人又該遭殃了。但仔細看來，南非此次排外的對象并非華人，而是和他們膚色相同、文化近似的非洲兄弟，包括了津巴布韋人、馬拉維人、莫桑比克人、尼日利亞人等非洲人。學術界將這種黑人對黑人的排斥和歧視又稱為次種族主義歧視。

　　歷次經濟低迷時的替罪羊

　　南非，一直是非洲經濟體中的老大哥，也是南部非洲國家商品的主要進口國。記者所在的津巴布韋的超市里，超過三分之二的貨品都來自南非，這些商品包括了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而價格比南非本土至少貴了一倍。記者去過的馬拉維、納米比亞、贊比亞等南部非洲國家的商場里，各類商品幾乎都被南非制造所壟斷。也就是說，南非一邊向周邊國家大量傾銷商品，一邊又驅逐想來自己鍋里分一杯羹的外國移民，似乎有點想把天下的好處都占盡的意味。

　　1994年，南非結束種族隔離制度，第一次建立了一個由黑人當政的政府。一時間，黑人在南非的勝利吸引了來自非洲其他國家的移民。這些移民懷著“南非夢”，有的是為了離開戰亂不止的祖國，如索馬里人、蘇丹人，有的是為了過上更美好的生活，如尼日利亞人和津巴布韋人，他們背井離鄉，來到他們認為非洲天堂的南非。他們沒有料到，他們成為了被老大哥歧視的對象。自詡為非洲老大的南非人瞧不起這些從貧窮國家移民來的非洲兄弟，一方面將南非居高不下的犯罪率歸咎為外來移民，一方面又指責他們搶了自己的飯碗。

　　此后，南非經濟只要一出問題，這些外來非洲移民就被認為是南非社會問題的罪魁禍首。2008年，受世界經融危機影響，南非經濟增速放緩，以至于出現負增長。一些南非的暴徒拿外國移民開刀，短短兩周時間，就有60多名外國人死于南非人的屠刀之下，成為南非結束種族隔離制度后最大的人道主義災難。

　　2014年，南非經濟增長僅為1.5%，部分地區年輕人失業率高達50%，于是，排外的暴力事件再次上演。今年三月，祖魯王古德威爾·茲韋利蒂尼“外國人應該卷鋪蓋回家”的言論一發表，南非德班一伙暴徒隨即響應，他們舉著大刀，揮舞著棍棒，驅逐追打著外國移民，哄搶店鋪、燒毀住宅。德班城區刀光劍影，烽煙四起，來自津巴布韋、莫桑比克、馬拉維等國家的黑人移民驚慌而逃。

　　是走？是留？都是難！

　　南非由于移民政策較為寬松，大約有500萬外來移民在南非生活，其中有300萬為津巴布韋人。2008年津巴布韋經濟崩潰之后，大量國民淪為難民，前往南非謀生。由于津巴布韋人普遍受教育水平較高，移民中不乏醫生、工程師等高含金量的技術人員，在職業競爭中，南非人往往不是他們的對手。所以在歷次排外騷亂中，津巴布韋人都是首當其沖的受害目標。

　　在此輪暴力排外騷亂中，已經有1名津巴布韋人不幸遇難，近1000名受到影響的津巴布韋人正在返回祖國，一位2006年就嫁到南非的津巴布韋女性遭到鄰居的威脅：“我們將挨家挨戶地排查外國人，拿走你們的財產，并毆打你們，我們要你們趕快回到自己的國家。” 她正在收拾東西，打算暫時拋下丈夫和兩個年幼的孩子，獨自回到津巴布韋。但還有更多的津巴布韋不愿回國。一位在南非做礦工的津巴布韋人說，他不會回到津巴布韋，回去就面臨找不到工作的困境。

　　目前，南非已經有5000外國人失去了自己的家園，住在南非政府提供的臨時難民營中。18日，南非總統祖馬緊急取消了去印尼參加萬隆會議60周年紀念活動的行程，前去德班難民營探望。一些近乎絕望的外國難民向他喊著：“太遲了，我們要回家！回家！”祖馬則安慰他們說，“南非政府閉關沒有讓你們回家，也不是每個人都要你們回家，只有少數人想讓你們回家。”他發誓要結束這場排外騷亂，并向難民捐出50000蘭特。但是，祖馬也委婉地表達了逐客之意，他說，“那些想回家的人必須知道，當我們結束這場暴力之后，我們將歡迎你們回來。”

　　祖馬在排外騷亂事件發生后曾發表聲明：“南非政府將嚴厲打擊在南非從事非法貿易和違法犯罪的非法移民。”這些表態似乎都在說明，南非政府對外來移民并不十分歡迎。

　　誰是“幕后黑手”？

　　在19日舉行的新聞發布會上，南非政府將此次排外騷亂的起因指向了“幕后黑手”。內政部長吉加巴說，在此輪排外騷亂中，南非政府發現有人利用社交網站等手段，在多個地方不斷傳播謠言和恐怖圖片，警告外國人襲擊馬上發生，這類謠言不僅在民眾中造成恐慌，而且還挑撥當地人和外國人關系，使局勢更加緊張。這些人試圖利用南非一些地區出現的不安定因素，在民眾中散布恐怖情緒，以達到將南非陷于無政府狀態的目的。

　　吉加巴雖然沒有指名“幕后黑手”是誰，但此間人士分析，這些暴力背后似有南非新興政黨“自由經濟斗士”的影子。激進左翼政黨“自由經濟斗士”成立于2013年，代表著廣大底層黑人的利益，提倡民族主義，保護本土經濟。他們為了拉取選票，利用當地人排外情緒，煽動人們對外國人的店鋪打砸搶燒，從而動搖執政黨執政基礎，為自己拉取選票。

　　歧視與排外是把雙刃劍

　　排外騷亂事件令南非與周邊國家關系陷入困境。4月19日，津巴布韋總統穆加貝在35周年獨立慶典上說，所有在南非的非洲人都應該受到尊重。這樣可怕地對待其他非洲國家的民眾，任何人永遠都不會寬恕。他還透露，津巴布韋已經在考慮撤僑。莫桑比克、馬拉維、肯尼亞等非洲國家都表示將準備從南非撤僑。

　　南非的排外暴行也引發了其他非洲國家國民的抗議。在莫桑比克，南非產的汽車被投擲石塊。尼日利亞的南非公司面臨關門的威脅。非洲大陸多個國家的南非使館被抗議者包圍，一些南非的音樂家被迫取消了在其他非洲國家的演出。南非，正在非洲兄弟中引起公憤。

　　南非大主教圖圖發表聲明稱，排外騷亂“敗壞了‘彩虹之國’的聲望”。南非真相與和解委員會成員認為，排外騷亂將對南非社會、公眾心理和經濟構成毒害，并影響南非在非洲的形象和競爭力。

　　為了挽救南非與其他非洲國家關系，南非國際關系與合作部長馬沙巴內17日在行政首都比勒陀利亞緊急召見非洲國家駐南非使節，通報南非政府為遏制南非多個地區的排外暴力事件所采取的措施，并表示南非政府將采取一切必要手段確保外國人安全。

　　馬沙巴內表示，南非政府對不應該發生的一切“感到深深的痛苦和愧疚”，她代表南非政府向有關非洲國家道歉。她表示，南非政府愿和其他非洲國家加強合作，找到“可持續和永久性的解決方案”。

　　南非應該認識到，南非的成功，離不開其他非洲國家的支持。驅逐外國移民，沒有一個將會是贏家。(記者 劉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