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鐵血網】僧眾和尼眾要被地方政府逼迫住在一起的荒唐,不過是江西南昌“南海行宮事件”里吸引公眾眼球的一個槽點而已。而這個事件里更為根本的荒唐,是明目張膽的政府強拆、驅僧占地、挾佛斂財、利益分贓。如果不把這中間官方運作的大原理一一曬出來,南昌當地的權貴們一定會在圍觀群眾看完熱鬧散去之后,卷土重來。
改革開放走到深水區,也意味著先前容易撈錢的領域都折騰得差不多了。近些年,趁著中央政府不斷釋放“文化立國”的信號,一些地方政府和地方財團轉而開始打宗教信仰的主意。不斷有地方站出來修寺廟、開道觀、收門票、搞經營,把宗教信仰變成GDP、政績新的增長點。然而江西說到底還是個典型的中部省份,效率跟不上東部、補貼比不上西部,處于比較尷尬的“中部塌陷”地帶,在“挾佛斂財”這個產業上同樣比較落后。但窮則思變,南昌地方政府一看其他產業龍頭省份已經把宗教經濟模式化了,焉能不急。于是,拆廟、搶地、驅僧等戲碼接連上演,不待揚鞭自奮蹄的后果,就是在南海行宮的“僧尼同寺”上栽了跟頭,隨著各路媒體的持續圍觀,南海行宮的項目運作內幕也逐漸浮出水面。
一、市區兩級政府念歪了的經:“另起爐灶”和“打掃干凈屋子再請客”

從公共政策的學科角度看,地方政府也算是一個行為主體,有著趨利避害的行為特征。南昌當地政府的作為有力地印證了這一點,換句話就是說,沒有好處的事政府是不會干的。地方政府要振興傳統信仰是個好彩頭,但這背后求取的往往不是精神,而是物質。在操作思路上,幾乎是套用了毛主席建國初提出的外交政策思路——“另起爐灶”和“打掃干凈屋子再請客”。
“另起爐灶”的今日新解是,較少有地方政府會大力扶持已有的寺院做搖錢樹,因為已有的寺院是登記在冊的“宗教活動場所”,大多有僧團、有住持,即使香火鼎盛讓人眼紅,想插足也不太容易,而另起爐灶建個“假西天”,就可以想怎么擺布就怎么擺布。常見案例有陜西寶雞“法門寺佛文化景區”、“南京牛首山文化旅游區”等等。在“新灶”之上,可以采用多種手段哄勸游人掏盡腰包,這幾乎是一個利潤滾滾的新型壟斷行業。

而“打掃干凈屋子再請客”新定義是,立足已有的寺院搞商業經營,但要把僧人趕走或者“就地改造”成為聽話的合伙人。比如前一陣鬧得沸沸揚揚的“興教寺申遺風波”就屬于這種情況,假借申遺而搶奪寺院的管理權。另外像“福州瑞云寺強拆事件”,也是假借拆舊寺建新寺,試圖剝奪先前常住老比丘尼法師的住持資格,逼迫其無立錐之地而還俗養老。這就是媒體輿論通常所總結的“驅僧奪寺”。
而江西南昌在建的這個“南海行宮”項目,施展的竟是個組合拳。不但是“另起爐灶”——選址新建一個行宮,做“白天的景點、晚上的亮點、信眾心目中的至高點”;還要“打掃干凈屋子再請客”——在套取已有三個寺院的傳統內涵來包裝新行宮的基礎上,鏟平其建筑、擺平其僧團,讓新行宮不但高端大氣、而且清清爽爽地迎接未來的游客。對于這個“深入挖掘佛教資源,做大做強旅游產業”的發展路徑,南昌相關各方可謂頗有共識。
如今,老百姓正沸沸揚揚地討論著兩個和尚廟、一個尼姑庵的僧團,如何能被塞在一個“行宮”里。或許萬幸的是,正因為這個槽點,一直低調運作的南海行宮項目才有機會進入公眾視野。但或許不幸的是,正因為這個槽點,官方開始有理由認為,原來的僧團也不要再往“行宮”里安置了,就地散伙就齊活兒,更干凈更清爽。
二、地方宗教部門:以娘家人的名義扔孩子

地方宗教部門出面解決糾紛時,往往自詡為各宗各教的娘家人,強調管理也不忘強調服務。但不可否認的是,作為條線職能部門之一的宗教局,第一要務是為塊上政府的主流決策服務。如果塊上政府的立意,是要從宗教資源里分一杯羹,那宗教局無疑就要沖在第一線掃平障礙、保駕護航。如此,世間便看到了很多“以娘家人的名義扔孩子”的顛倒劇情。
在“南海行宮事件”里,兩個已經被夷為平地的寺院“十里古寺”和“凈業寺”,統統沒有和寺院的僧人履行起碼的合法拆遷程序。至于補償安置,也基本如鏡花水月。部分媒體的報道顯示,十里古寺的拆遷補償款應該有近200萬,而落實到僧團手中的卻只有20來萬。”至于凈業寺的老比丘尼住持,帶著一群孤兒和孤寡老人被臨時塞在一個廢棄的小學里,一個月總共僅有1000塊的生活費,算是官方給的拆遷賠付。
僧人也是國家公民,也有基本人權,強拆他們的家園,任其流離失所,與黨的宗教管理政策背道而馳。
說到“挑逗群眾斗群眾”這個工作訣竅,我們在“南海行宮事件”里也見到了充分運用。寺廟本身有其群眾性質,大多是民間自發團體共同發心修建的。但憑借這個理由,把一個經政府認可的佛教“宗教活動場所”閃爍其詞成“家廟”,聽憑當地村委會來侵吞補償款、忽悠當地村民來認領寺產——分基層點兒利益、動員群眾來配合強拆寺院,這實在是個狠招兒。然而宗教部門把自己認證的“宗教活動場所”作廢,不是自己蹂躪自己的公信力,自己打自己的臉么?
三、地方佛協:“廟產興商”逆流中的推手和打手

解讀地方佛協在“廟產興商”逆流中的角色,是要讓人痛心的。近年來一些典型的驅僧奪寺、挾佛斂財事件里,像“西安興教寺申遺風波”、“寶雞法門寺假西天”、“福州瑞云寺強拆”等等,都不乏地方佛協甚至中佛協中僧人高官,出來做推手。
在當今中國廟產法人的主體地位不清不楚的大環境下,從合法性代表來講,佛教協會似乎可以把各個寺院給代表掉。這也意味著地方佛協領導如果和地方政府、地方財團是一條心的話,他們將是最得力的“打手”。對于覬覦宗教資源的地方政商來講,根本不需要寺院和僧人的看法,有佛協配合就足夠了。我們在福州瑞云寺強拆協議上,看到了“修達代”的字樣(區佛協會長修達法師代簽),在“南海行宮事件”里凈業寺的強拆協議里,看到了“純一代”的字樣(省和市佛協會長純一法師代簽)。
“南海行宮”整個事件中真正被對付的只有一個維度,就是三個已拆和待拆寺院的當家師。直接跟這三個當家師過招的就是地方佛協。這就是中國目前部分寺院的辛酸之處——佛門教人做自己生命的主人,而有時候自己卻代表不了自己的心聲,自己卻做不得自己家宅的主人。
曾幾何時,“宗教搭臺,經濟唱戲”幾乎成了挾佛斂財、借圣吸金的代名詞,并且已經在中華大地上遍地開花。如同上述總結,有些伎倆已經是司空見慣、有些黑箱已經被公眾透視。如果南昌市政府和有關部門還在釋放什么“另擇他址,續建行宮”的煙霧彈,我們還是衷心奉勸——眾目睽睽之下,收一下貪心,藏一下愚癡。
隸屬宗教資源的寺廟道觀貨幣化,令人匪夷所思,挑戰到人類良知的底線,這樣的資本市場離天堂遠,離地獄近。一個精神上漂泊的民族,將無存身之地。來源:http://bbs.tiexue/post2_7928933_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