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情危機需要動用全社會力量來共同解決。子女要盡可能地考慮父母的需要,而政府在提高養老保障的同時,也要創造條件讓子女能更好地孝順父母,如通過法律規定父母生病子女可以帶薪陪護,同時應鼓勵社會組織更多地服務老人
“母親節,我與媽媽距離××公里……”這個母親節,一個刷屏的句式,刷出的不僅是溫情,更有濃濃的酸楚和無盡的反思。
一份刻骨親情,奈何遠隔千里。如果父母病了,老了,身為“游子”的你能否在身邊照顧?養孩防老,這一千年的傳統,還能否在你身上延續?種種拷問,已無比現實地擺放在“70后”“80后”面前。
一個女兒的哭泣:無法照顧患癌母親成心頭之痛
“母親節,母親成為心頭之痛。老媽得了胃癌,我這個女兒在千里之外,怎么回去盡孝?一邊是父母,一邊是自己的家庭和工作,怎么選擇?”今年36歲的陳琪在朋友圈訴苦。
陳琪的老家在甘肅的一個縣城,她是家里的獨女,父母都已年過60歲。12年前她大學畢業后留在杭州工作并且在這里成了家,如今孩子也已8歲了。陳琪說,以往她都是每年回甘肅一兩趟看父母,前幾年看到父母老得特別快,開始擔心兩位老人的照顧問題,而今年母親患癌使她不得不提前直面現實。
“自媽媽2月被檢查出胃癌后,我已經向公司請過兩次假了,每次一周左右。兩頭跑非常累,而且請假太多,領導的臉色也已經不好看了。”陳琪說,她也曾考慮過將母親接到杭州來治療,但由于醫保的限制,一旦將老人接過來,就意味著醫藥費得不到最大化報銷,這對還在每月還房貸、收入并不高的他們是難以承受之重。
“父母雖然說,他們能自己撐過去,但作為唯一的女兒,這時候不在他們身邊,真的說不過去。可現實又不允許我回家盡孝,除非我辭職,一辭職自己的小家就垮了。”陳琪說,這些天她常失眠,在被窩里哭泣不知道該怎么選擇。
對陳琪來說,這樣的困難才剛剛開始,她不但要面對自己父母的生病和照顧問題,接下去遠在湖北的公婆也可能會遇到困難情況,“如果4個老人生病或者老了需要照顧,我們小夫妻真不知道怎么應付”。
一生養孩終守“空巢”:我們的父母怎么辦?
毫無疑問,類似陳琪的故事每天都在全國各地上演,她的困惑和痛苦是當前多數為獨生子女的“70后”、“80后”所共同感受的,怎么給父母盡孝成為繞不開的話題。
根據民政部數據顯示,我國60歲及以上老年人數量已超過2億人,其中大約四分之一是“空巢”老人。而到2034年,60歲及以上老人的數量將達到4億。
養兒防老曾是很多父母的心愿,也是一種社會傳統。2013年起實施的老年人權益保障法也提出“鼓勵家庭成員與老年人共同生活或者就近居住”,而由于經濟發展不平衡和城市化進程,大批年輕人從農村和小城市涌向大城市尋求更好的生活,“與老年人共同生活或者就近居住”的愿望變得很難實現。
“20多歲那會,只想著找份好工作有個好收入,沒有考慮過贍養和照顧父母的事情。現在除了給他們錢外,我卻做不了什么,這種感覺很不好。如果可以重新選擇,我不會跑這么遠。”一位家在湖南工作在上海的30歲白領陳靜芳說。
誰來照顧老人已成為一個擺在國人面前的社會問題。近年來人們越來越多地關注“空巢”老人,而空巢老人不時遭遇意外的消息也提醒著社會這個問題的嚴峻性。
家在浙江紹興、兒子在北京的70歲老人周正武說,由于一輩子習慣了小城市,他和老伴不愿意跟兒子到北京生活。“不求兒子怎么孝順了,最大的愿望就是不拖累子女,少生病。以后真走不動了,就去養老院。”
一些子女也將希望寄托在養老院身上,但當下養老機構的緊缺又是一個社會之痛。據上海市民政局統計,截至2013年年底,上海共有養老機構631家,總床位數10.8萬張,僅占戶籍老年人口的2.8%。
“五一的時候我回家鄉去找了一圈養老院,有的條件太差,中等條件的價位合適,但是床位至少要等個三五年,豪華型的雖有床位但一年費用要七八萬元,住不起。”陳靜芳說。
群體性的痛苦:賺得了自己的人生卻失去了父母
“賺得了自己的人生,卻失去了父母”,這樣的痛苦越來越多地折磨著新城市人。如何盡孝,成為子女面臨的難題,而如何讓老人活得好一些成為國家和社會的課題。
有學者指出,這是我國計劃生育政策以及快速的城市化進程所必須要面臨的陣痛,而且隨著老齡化的加劇,這個問題會越來越突出,“70后”和“80后”必須要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國家也要采取一系列措施來加以應對。
浙江省社會科學院經濟社會發展研究中心副主任楊建華表示,這個危機需要動用全社會力量來共同解決。子女要盡可能地考慮父母的需要,而政府在提高養老保障的同時也要創造條件讓子女能更好地孝順父母,如通過法律規定父母生病子女可以帶薪陪護,同時應鼓勵社會組織更多地服務老人。
浙江大學社會學系教師麻美英說,要讓子女與老人共同生活或者就近生活,無非兩個途徑。一是讓子女到老人身邊,這就要實現區域經濟的平衡發展,當大部分年輕人能夠在家門口找到合適的工作時,就不需要往大城市跑,這也是國家在努力的方向;二是讓老人到子女身邊,這就需要醫保、社保等社會保障的全國一體化,如陳琪的例子中,如果醫保能夠全國互通,那么她把媽媽接到杭州看病也可以實現貼身照顧。
“當然這兩種方式的實現都需要較長時間,當前緊迫的是要想辦法,兩代人在異地的情況下,子女如何能夠安心地讓父母在家鄉養老。”麻美英說。
麻美英認為,社區功能的完善或許能夠緩解這一困難。“社區是除家庭之外的最小社會單元,如果社區中的年輕人與老年人、老年人與老年人之間能夠打破冷漠,相互幫助,建立情感連接,那么居家養老也是可以實現的。如一個社區內,年輕人能夠適當地照顧老人,而那些身體健朗的老人幫年輕人帶帶孩子,這樣就相當于重構了家庭系統,實現了兩代人‘在一起’的愿望。”麻美英說。(新華社記者 周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