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賣了大城市的房回老家?
6年前,當我花200萬元,貸款買下現在這套房子時,這個價位大概可以買下我們縣城4套房子。幾年來,上海房價不斷攀升,從春節前持續到現在的暴漲,又相當于憑空漲出3套縣城的房子。滿打滿算,600多萬元的巨款,大概可以在我們縣城里買下12套房子。我真覺得自己是村級成功人士。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但我偏偏就遇上了。
縣城的12套房子不能要
我不懂得或不敢將房子用于抵押貸款投資做個生意什么的,這600多萬元的數字對我來說,真沒有什么實際意義。
更重要的是,我在縣城置12套房子,靠收租度日,固然從此可以不用過朝九晚五的緊張生活,但這種騰挪,不是每個家庭成員都能適應。
首先是孩子的教育,我不能說縣城的教育有多不好,它即便好,我也不敢拿她的前途去測試一番。其次,房子是夫妻共有財產,我要遷到縣城,總要妻子同意,而她一個河北人,能到四川一個縣城謀到稱心如意的職位?我不信。再說,就算我放棄目前還算喜歡的媒體工作,但畢竟還算“年富力強”,總不能在縣城里游手好閑成天泡茶館,總要做點事情,但我能做什么?一年半載我也想不出。
從財產的安全性考慮,一戶人家在上海有一套普通住宅,真是再普通不過,但置換成縣城的10多套房子,且不說被不尷不尬的人惦記,就是今天舉棋不定的房產稅一旦落定,你也是首先被征管的重點對象。還想安安穩穩做個甩手寓公?做夢去吧!
再從賬面資產角度看,遷往縣城也不值得一試。這幾年,縣城的房價基本不再上漲,甚至有所下跌,而上海的房價卻漲了3倍有余。未來會是怎樣的走勢?誰也說不清楚,但縣城房子暴漲的可能性無疑要小得多;即便暴跌,更厲害的無疑是縣城。
即便來自鄉下,在上海這種中國大陸西化程度最高的城市學習、工作,時間長了,回望縣城生活,那里實際已經沒有多少容身之地。關于這點,我在一篇《為什么小地方辦事難》的文章中,表達了那種切膚感受,不再贅述。
坐在寫字樓格子間中,想象用上海或別的一線城市房子換取那種愜意的、閑適的、富足的縣城生活,通過種種算計,發現根本沒有可行性,對于像我這種只有一套房產的人來說,現在這套房子的功能只是居住,與鄉下的農民房沒有多大差別,暴漲暴跌,都與我沒有多大關系:漲,影響不了我的生活,不過是心情莫名舒暢一些;跌,也影響不了我的生活,不過是心情莫名惆悵一些。
房產成了萬物的尺度
今天中國大陸一線城市和部分二線城市,只要有一套房,其家庭財產就有百萬美元之巨,說家家都是符合美國標準的“百萬富翁”,并不為過。但古今中外,房產在家產中的占比如此之高,罕有匹敵,所以這類中產階級,十分讓人困惑。
幾乎所有中產階級都在隨著房地產市場的變化,隨時對自己進行重新估價,包括我這種只有一套房子未必說得上是中產階級的人,也是如此。也就是說,中產階級與房地產市場密切捆綁在一起,房地產市場看漲,則中產階級財富暴漲,如果房地產市場看跌,那么中產階級財富迅速縮水。從這種意義上講,希望房價永遠上漲、快快上漲的,不僅有地方政府,更有堅實的中產階級民意。
對中國大陸中產階級來說,現金收入固然是很重要的評判標準,但房產逐漸成了標注中產階級身份的唯一準則。一個月薪2萬元的公司中層干部,放在全球各地都算中產階級了,但在中國大陸的一些城市,繳納了首付款,還完房貸之后口袋里剩下的錢,未必比普通員工多多少。這種倒錯,至少會持續10年以上,且人數不在少數。
房價是中產階級的新焦慮。近十幾年來,總的趨勢是大步快速上漲,一波行情沒有及時跟上,幾乎相當于白干幾年工作,一失足成千古恨。這個賬人人都算得清楚。
一個家庭只有一套房產固然難以變現,但有兩套以上的,也多不愿意變現,除了過去有巨大的升值事實和未來繼續升值的想象空間,沒有更穩妥、收益更大的投資渠道也是原因。
對一個家庭來說,房產越多,它的居住功能越淡,越是劃分社會階層的尺度和投資手段,是家族興盛與否的象征,并且承擔著重要的社會保障功能;越往大城市,這些特征越明顯。
不過,房產的所有這些附加功能,均建立在最基本的居住功能之上,換言之,當房子租不出去或無人居住時,還不用等到金融系統出現問題波及房產市場,這些功能也就土崩瓦解了。對政府和城市中產階級來說,房地產因之成為“大到不能倒”的行業。
10多年來,唱衰它的聲音一直持續不斷,“狼”并沒有如愿而來。但“狼”真的不會來嗎?
縣城青年還要不要去北上廣
從縣城的視角看,我似乎是個在北上廣深發了財的人。但在今天的房價面前,縣城青年去這些城市的風險收益比已經相當高了。
不可否認,北上廣深的機會與其他二三線城市相比要多很多,青年在這里更能體會工作和職業的榮耀,你更可能獲得不期而遇的愛情,當愛情開花結果,談婚論嫁之時,房子又是一個繞不開的話題,又是一個堅硬的事實。如果家底不厚,那么很可能要沿著“租房-買遠郊小房-近郊大房”的路徑,走向中年。中間還要有不斷的進步,包括職位的提升,技術的精進,產業的持續旺盛,配偶的協同,等等。一旦某個環節出了差錯,避免不了生活的波折。
沒有人能夠對任何人的未來作出清晰設計,然而形格勢禁,大致的方向應該不會偏差到哪里去。我當然希望有更多的縣城青年去北上廣這些更為西化、更為現代的城市接受洗禮。但前提是,要做好為房子苦惱不堪的準備。(任大剛)
(本文由“冰川思想庫”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