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

　　2000年被判處無期徒刑，2014年9月29日宣告無罪當庭釋放，黃家光在獄中度過了他14年的青春。回到家，他已是一個滿目滄桑的中年人。昨日上午，黃家光接受了海南特區報記者的專訪，講述自己十幾年來的遭遇和心路歷程。本報記者 羅清銳 陳標志/文 單正黨/圖

　　莫名卷入殺人案，三次被抓

　　1994年7月7日，22歲的黃家光在澄邁縣永發鎮打工時，聽說當月5日老家瓊山市東山鎮(現海口市秀英區東山鎮)新嶺沖村有人打死了鄰村的黃恒勇，擔心家人的他便決定回去看看。黃家光說，黃恒勇在當地橫行霸道，經常欺負百姓，而且還涉嫌一宗刑事案件，但警方一直沒有抓住他。

　　“父親(注：黃舉志)看我回來，跟我說‘村里年輕人都跑了，你回來做什么？’”黃家光說，他當時認為不關自己的事，所以不需要擔心。但他不知道，有人已經向公安機關舉報說他參與打死了黃恒勇，警方也已經將他列入犯罪嫌疑人。

　　黃家光回憶，1996年春節剛過，他在菜市場賣菜時被幾名民警抓住了。“那天下午，他們把我抓到派出所，問我認不認識黃家鵬等人，讓我帶路去抓人。我說不給他們干這樣的事，他們就打我，我只好帶他們去。”黃家光說，雖然沒有抓到人，但黃家鵬等人還是對他懷恨在心。

　　1996年端午節，因為被人舉報參與殺人，黃家光又被警方抓了，這次他被收容審查了153天。同年11月21日，因為證據不足被取保候審。黃家光說，這次被放出來之后，他以為自己沒事了，沒想到1998年5月1日第三次被警方抓了。“這次看你還怎么抵賴，有人已經向警方招供你參與殺人了。”派出所民警這樣告訴黃家光。

　　“我知道肯定是黃家鵬他們報復我，因為我之前帶警察去村里抓他們。”黃家光說，面對警方的刑訊逼供，自己沒能堅持，無奈招供曾參與殺人，“當時警察讓我在幾張空白的紙上寫名字，然后他們寫好供詞給我按手印。”之后，黃家光被送進了看守所。

　　被判無期，8旬父為他申冤

　　黃家光至今還記得，2000年一審，他被帶上法庭前，見到了黃家鵬和黃世勝。“我跟他們說‘之前你們說我參與(殺人)我原諒你們，但如果出庭你們還說謊話，我一輩子不原諒你們’，他們聽了點點頭。”黃家光說，但后來黃家鵬在法庭上，還是一口咬定他參與殺死了黃恒勇。

　　法庭上，黃家光辯護稱，1994年7月5日案發當天，他跟同村工頭黃家興在澄邁縣永發鎮一家店做裝修工，7月7日才請假回家。偵查階段，他是屈打成招。但一審和終審法院均未采信他的這一說法。

　　2000年12月，終審判決下來了，但“無期徒刑”的結果并未改變。黃家光說，當時他的心中除了惱火黃家鵬等人作偽證，更后悔的是自己在派出所承認了參與殺人，“他們審問我8次，說我之前已經承認了，現在不承認就打到我承認。”

　　終審判決后，黃家光被押送至三亞監獄服刑。服刑期間，黃家光堅稱自己是被冤枉的，因此不服判決、拒絕勞改。2001年，當時年過8旬的父親黃舉志到監獄探監，黃家光對他說，“兒子對不住你，被打實在受不了才承認的。”

　　此后，為兒子申冤，成了這位老人唯一的目標。一沓沓申訴材料，記錄了黃舉志和大兒子黃家達為黃家光申冤的坎坷歷程。“往返海口多少次已經記不清楚了，每次交完材料，就像石沉大海。”黃家達說，直到2013年10月父親離世，也未能見到黃家光昭雪。

　　同案犯翻供，案情出現轉機

　　2002年，同在三亞監獄服刑的黃家鵬出具證詞，承認當初作偽證。“主要原因是黃家光曾帶領辦案人員回村里抓捕其他涉案人員，引起涉案人員的反感。”“也為了少受些皮肉之苦，所以，順水推舟做出了黃家光參與本案的供詞。”“黃家光被判刑后，我深感震撼，良心譴責。”2003-2005年，黃家鵬多次出具類似證明。

　　2004年7月29日，三亞監獄出具了《關于提請對罪犯黃家光殺人案復查的函》。函件稱，“該案犯投牢后，一直不服判決，多次向政法機關申訴，其申訴理由為：認為案發時他不在現場……其同案犯黃家鵬也出具證明，證實當時出于怨恨黃家光才與黃世勝一起串供，咬定黃家光參與殺人，純屬陷害……現該犯眼看申訴無望，且認為有些證人已相繼亡故，再等下去，恐怕就沒有人為他作證了，因此情緒十分低落，有傷害、自殺念頭。”

　　2005年、2006年，《海南特區報》對此事進行了追蹤報道。多名律師也為黃家光提供了法律援助。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14年后改判，獲賠160余萬

　　2007年，檢察院復查后決定對該案不予抗訴，理由是“申訴人及其父親黃舉志提供的證明其無罪的證據材料，來源不合法，內容缺乏客觀真實性，相互之間不能印證，缺乏緊密的內在聯系，不能證實原裁判確有錯誤”。

　　“我頭腦嗡嗡響，絕望得想要自殺，獄友拉住了我。”黃家光說，眼看著就要平反昭雪，卻得到了這樣的結果，他幾次想過自殺。而對于父親被指偽造證據一事，黃家光予以堅決否定，“他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怎么可能做這些？”2007年，黃家光被轉至海口監獄繼續服刑。他說，這時自己已經慢慢接受了現實，但還是沒有放棄申訴。

　　2013年10月，黃家光的申訴終于得到了檢察機關的重視。2014年8月20日，該案再審。9月29日，省高院再審宣判，黃家光被宣告無罪，當庭獲釋。10月30日，黃家光與省高院達成賠償協議。《協議》稱，“黃家光共計被無罪羈押6149日……根據黃家光的申請依法及時向財政部門提請支付兩項賠償金(侵犯人身自由賠償金和精神撫慰金)，共計1604255.65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