硅谷一個黎明前的周四,英特爾公司首席執行官陳立武正遭受來自美國總統的公開抨擊。
美國太平洋時間 8 月 7 日凌晨 4 點 39 分,唐納德?特朗普總統在其 “真實社交” 平臺發文稱:“英特爾首席執行官深陷利益沖突泥潭,必須立刻引咎辭職。” 出任英特爾首席執行官前,陳立武曾在中國企業領域頻繁布局投資,是業內知名的多產投資人。
特朗普與陳立武此前素未謀面。英偉達、超威半導體、開放人工智能研究中心、亞馬遜、谷歌、帕蘭提爾等科技巨頭的高管近期均陸續與特朗普會面,而這位執掌美國最具傳奇色彩芯片制造商的掌舵人,自 3 月加入英特爾以來,卻始終未曾與總統有過正式接觸。
政治事務并非陳立武的首要工作重心。這位 66 歲的高管,距上次為總統選舉提供政治獻金已過去 20 余年。盡管他在 4 月曾與美國商務部長霍華德?盧特尼克等幾位政府高層有過溝通,但在前任民主黨籍華盛頓政策負責人辭職后,英特爾的該核心職位空缺數月,陳立武也遲遲未推進補缺工作。
據兩位知情人士透露,特朗普發難后,英特爾迅速緊急協調,爭取與總統會面的機會。這一系列努力最終促成了陳立武數十年職業生涯中至關重要的一場約 40 分鐘會面。
關于陳立武與英特爾的諸多此前未公開細節顯示,這位曾被特朗普指責為偏袒中國利益的企業家,在此次會面后竟成功爭取到美國政府承諾 —— 將斥資數十億美元購入英特爾近 10% 的股份。
這筆交易不僅讓英特爾戴上了 “戰略地位至關重要、絕無倒閉可能” 的光環,還為其打開了合作大門,吸引那些希望贏得總統好感的潛在合作伙伴。正如部分投資者此前向路透社透露的,這一合作或許會推動美國政府進一步入股其認定的戰略性企業,標志著美國產業政策將邁入全新階段。
自陳立武出任首席執行官以來,英特爾股價累計上漲約 80%,漲幅遠超同期標準普爾 500 指數及英偉達的表現。
路透社采訪了約 20 位相關人士,包括英特爾現任及前任員工、政府顧問以及陳立武的行業人脈。其中部分人士提出質疑:盡管陳立武憑借出色的交易談判能力在白宮及其他場合表現亮眼,但他是否具備足夠的技術洞察力,助力英特爾重奪芯片制造領域的領先地位,并制定出成功的人工智能發展戰略,仍是未知數。
盡管英特爾芯片曾為首批量產個人電腦提供核心動力,但由于公司多年來管理混亂、運營不暢,臺積電等海外競爭對手已在高端芯片制造領域超越英特爾。
英特爾發言人在聲明中表示,陳立武無需外界勸說便主動尋求與特朗普政府接觸。任職初期,他便將政府事務等部門的匯報層級提升至直接對其負責,并于 12 月宣布由特朗普政府的一位經濟顧問主管該部門工作。
發言人指出:“無論是加入英特爾之前還是之后,陳立武在華盛頓的政府事務領域都有著深厚且扎實的人脈基礎與合作歷史。” 英特爾方面拒絕安排陳立武接受本次采訪。
白宮發言人則表示,特朗普總統正運用行政權力,為美國納稅人爭取最優政策方案,并全力保障美國國家安全。
發言人強調:“本屆政府與英特爾達成的這項具有里程碑意義的合作,是推動半導體及其他關鍵制造業回流美國本土的眾多舉措之一。” 兩位曾任職于英特爾的消息人士透露,英特爾當前面臨的困境,是陳立武過往擔任首席執行官期間從未遇到過的嚴峻挑戰。
在陳立武的前任帕特?基辛格任職期間,英特爾已啟動芯片制造廠建設項目,該計劃耗資巨大、持續燒錢。若想爭取到客戶訂單,公司還需追加約 200 億美元甚至更多的投入。
一位消息人士稱,陳立武向其人脈圈中的頂尖高管請教運營管理經驗;另有兩位知情人士透露,他也主動對接亞馬遜、谷歌等大型云服務客戶,深入了解客戶核心需求。
陳立武對英特爾的管理團隊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這與他此前執掌芯片設計公司益華電腦時的作風如出一轍。一位熟悉他在益華電腦任職經歷的人士透露,當時他曾與副手共同擬定一份待解雇高管名單。益華電腦方面對此拒絕置評。
陳立武的改革力度還在持續加大:根據證券備案文件顯示,他計劃裁員約 15%,其中管理人員占比頗高。
兩位知情人士透露,陳立武繞開中層管理人員,要求技術骨干直接向其匯報工作。他任命英特爾資深工程師普什卡爾?拉納德擔任自己的幕僚長,并于 12 月將其提拔為臨時首席技術官。
盡管英特爾的改革任務艱巨,陳立武仍需兼顧旗下多家投資公司等各類事務。一位前英特爾員工表示,在評估英特爾風險投資部門的潛在交易時,陳立武還會征求自己旗下投資公司的意見。
本月有報道稱,因陳立武旗下風險投資組合涉嫌利益沖突,英特爾董事會今年曾否決他推動的一項收購計劃。
他與英特爾簽訂的雇傭合同中僅要求其投入 “履行首席執行官職責所需的時間”,而其前任的合同則明確規定需 “全身心投入英特爾的工作事務”。
賽萊斯塔資本表示,陳立武目前投入該公司的精力已微乎其微,且公司團隊從未接到過為英特爾資本審核交易的相關請求。華登國際與華登催化劑兩家投資機構則未對此事回應置評。
英特爾方面稱,陳立武正每日專注于推動公司轉型,“果斷采取措施” 精簡公司組織架構。公司還強調,陳立武是一位 “高度投入的首席執行官”,致力于 “提升公司運營效率、明確責任劃分,打造以工程技術為核心、以客戶需求為導向的企業文化”。
英特爾的 “救命錢”
截至目前,美國政府的投資已成為英特爾發展的強大助推力。英特爾公司副總裁約翰?皮策在 9 月接受采訪時表示,特朗普總統近期宴請了科技行業頂尖首席執行官,共同探討人工智能領域發展,而這些企業都有望成為英特爾的客戶。
美國進步商會首席執行官、科技行業說客亞當?科瓦切維奇稱,這筆交易堪稱英特爾的 “救命錢”。他表示,若未能達成該合作,面對特朗普的施壓,英特爾或許會陷入被迫更換首席執行官的困境。
就在與白宮達成合作的同一周,英特爾宣布獲得孫正義旗下軟銀集團 20 億美元的投資,而陳立武曾擔任軟銀集團董事會成員。
一位熟悉政府運作的消息人士透露,此前無論是企業還是政府官員就英特爾制造業相關事宜致電盧特尼克辦公室,他都并無特別重視;但如今,他有了足夠的動力積極推進相關事務。該人士還指出,盧特尼克曾公開表示,英特爾若能達成晶圓代工訂單,將助力美國芯片產能提升,美國民眾也將因此受益。
兩位知情人士透露,在美國運營的海外芯片制造商憂心忡忡,擔心政府官員會向客戶施壓,促使他們選擇英特爾而非其他廠商進行芯片代工。
美國商務部一位官員回應稱,政府入股英特爾只是為其提供了發展契機,并非賦予其競爭優勢,同時強調英特爾并非 “因戰略重要而不會倒閉”。該官員還補充道,盧特尼克商務部長與各方均保持溝通,并不會優先處理英特爾相關事務。
盡管英特爾在合作拓展方面勢頭正勁,但其制造部門在自研芯片良品率提升上卻舉步維艱。
兩位知情人士透露,英偉達近期曾測試英特爾 18A 制程工藝,但最終并未推進合作。英偉達方面對此拒絕置評。
英特爾發言人表示,公司用于生產先進芯片的 18A 制造工藝 “進展順利”,下一代 14A 制程工藝也獲得廣泛關注 —— 該工藝預計將生產出性能更強、能效更高的芯片。
9 月,英偉達向英特爾投資 50 億美元時,并未承諾采用其制造工藝。陳立武在與英偉達創始人黃仁勛共同宣布合作時向記者表示:“目前雙方的核心合作重心在于技術協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