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嘉瑩先生日前在接受采訪時,談到自己從事了70年教學工作,在眾多頭銜中最看重的是“詩詞講師”,余下時光里依舊想站在講臺上,做一個中國古典詩詞的“擺渡者”。不過,在談到當下年輕人對古典詩詞的疏遠時,她有些憤慨,認為“年輕人真是空守中國的詩詞寶藏,如入寶山,空手而歸”。對葉嘉瑩先生,想來很多人不會陌生。她早年畢業于輔仁大學,此后無論身在大陸、臺灣,還是在美國、加拿大,都一直致力于古典詩詞研究及教學,如今的身份是加拿大籍華裔漢學家、加拿大皇家學會院士、中央文史研究館館員、南開大學中華古典文化研究所所長。
隨著自上而下的大力提倡,傳統文化的復興正在成為熱潮,表現之一就是古典詩詞在小學教材中的增加。應當說,增加再多也只是入門的一個途徑,真正地用古典詩詞熏陶自己、修養自己,“功夫在課外”。聽得出來,葉先生對年輕人漠視古典詩詞的現狀有點兒痛心疾首。她還有一個比喻:“生在一個很富有的家庭,留下了大批遺產,但是卻找不到開啟它的密碼,白白的有這么多遺產,很可惜的一件事。”從事詩詞教學這么多年,葉先生扮演的實際上一直都是“擺渡者”的角色。中華書局早幾年出版了一套“迦陵說詩叢書”(葉先生號迦陵),《說漢魏六朝詩》、《說阮籍詠懷詩》、《說初盛唐詩》、《說中晚唐詩》、《說詩講稿》等等,洋洋八大冊,涵蓋了她對歷史上詩詞名家重要作品的獨到解讀,以及用現代理論對傳統詩詞的科學總結。不久前,這套叢書又由北京大學出版社再版發行,可見受歡迎的程度。因其錄音整理的性質,閱讀之,如同聆聽葉先生在娓娓道來。我對五柳先生的作品產生極大興趣,主要得益于她的《說陶淵明飲酒及擬古詩》。
“擺渡者”,誠然是葉先生的自謙,但這角色卻也不是誰都能當得起的。首先,“擺渡者”得進入“寶山”,遨游過,收獲滿滿。其次,還得有化雅為俗的本領,也就是提供開啟的“密碼”,讓“乘船者”能容易了解到“寶”在哪里。現在的情形如同葉先生所說:“不單是要讓小孩讀詩,還應該培養一些真正懂詩歌的教師,從小就帶領這些小孩了解古詩之美。現在有的老師讀詩的聲調都不對,意思講得也不通。”這等于是說先得解決“擺渡者”的問題,然后才是“乘船者”。見之于傳統文化,“乘船者”得下苦功夫讀書,有相應的積累,否則就不是“如入寶山空手回”了,而是“山前”并未到得,甚至連“山影”也不曾窺見。葉先生之痛心疾首,正在于乏人“登船”。因此,必欲傳統文化在今日得到傳承與弘揚,二者缺一不可。
葉嘉瑩先生已年屆90高齡,仍然愿意做中國古典詩詞的“擺渡者”,令人欽佩。古典詩詞只是傳統文化中的一部分,我們還有諸子百家,還有二十四史,還有歷代史料筆記叢刊。因此,無疑也就需要更多葉嘉瑩式的“擺渡者”。潮 白